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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莹独家讲述:徐翔案发这四年,我承担着连带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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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经授权转自公众号:棱镜(ID:lengjing_qqfinance),作者:张庆宁 编辑:杨颢

11月13日,应莹发表关于离婚案的第二次声明:“苍天在上,我要继续离婚。”

这源于主理此案的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法院近日发来短信:“应莹诉徐翔离婚纠纷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九条之规定,延长审理期限。特此告知。”

黄浦法院之前已经下发开庭宣判的书面通知,原定于11月7日,但被这条“既未告知取消宣判理由,也未告知改期何时”的短信延期。

应莹有些不知所措。

距离徐翔案发已经过去4年,距离青岛中院宣判也过去将近三年,但围绕着数十亿的资产甄别还在继续:哪些是徐翔的违法所得,哪些又是合法财产,哪些属于妻子应莹,哪些属于徐翔父母,哪些又属于徐翔的朋友?一直未有结果。

徐翔父母、朋友不愿直接跟青岛中院(现负责徐翔案的资产甄别与执行)沟通,要求这个“儿媳妇”、“老板娘”解决问题,有的时候会觉得她“不够努力”。

应莹能理解,徐翔父母公婆,都是在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想过回安宁的生活。至少离婚是解决各方矛盾的一个路径,有可能推动资产甄别。”

《棱镜》未能联系上徐翔父母与徐翔代理律师对此案发表意见。

收到黄埔法院的短信通知后,在上海静安区一个咖啡馆,应莹苦笑着对《棱镜》说:“离个婚怎么这么难呢?”

她对《棱镜》讲述了她与徐翔过去的生活,以及徐翔案发之后这四年,她经历了什么。

以下系应莹的第一人称自述,先从最近一次见到徐翔说起。

庭审时,“不耐烦”的徐翔

这个案子是5月13日正式立案的,一般情况下,民事诉讼的一审审限是6个月。除非案件有特殊情况,经过法院院长批准,可以延长6个月。

11月13日,6个月的普通审限到了。但在11月6日下午4点左右,我接到孙律师(孙薇,应莹离婚案代理律师)电话,上海市黄浦区法院通知她,一审宣判因故取消,未告知取消的理由,也未告改期的时间。

之后,法院发来短信,正式通知宣判延期。

我认为黄浦法院应该会判决支持离婚的,我与徐翔的夫妻感情是否破裂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法院理论上只是做一个确认判决。而且,我和徐翔在庭审时的意见是一致的。

8月29日,在青岛市监狱一审庭审前,黄浦法院的法官向徐翔的代理律师确认,他提交的授权委托书的委托权限应该是一般授权(编者注:徐翔律师原先提交给黄浦法院的委托书上的委托权限为特别授权),并明确告知离婚案件的代理权限只能为一般授权。

这意味着,徐翔的代理律师不能代替徐翔承认、放弃、变更诉讼请求。换言之,关于是否同意离婚,还是徐翔说了算。

徐翔律师表示听清无异议后将委托权限改为一般授权。庭审时,在例行告知了诉讼的权利义务及回避事宜后,法院开始了庭审调查。

孙律师首先明确我的诉请为:要求离婚,要求双方所生之子由原告抚养,抚育费、财产部分均不要求在本案中处理。我则回答:我的意见和律师一致。徐翔律师的答辩意见为:不同意离婚,要求双方所生之子由被告抚养。

我在庭审中明确提出:“徐翔正在服刑,他没有条件抚养儿子。”

徐翔本人则明确表示:同意离婚,同意儿子由原告抚养。他在他庭上没有多余的话。

法官当即表示,鉴于徐翔与代理律师的意见不一致,休庭15分钟,由徐翔及其代理律师沟通后确认对本案的意见。

恢复庭审后,法官并未直接询问徐翔及其律师对婚姻关系及抚养权的态度,而是告知徐翔庭审后向法院提交关于婚姻及抚养权的书面意见,而后继续进行庭审调查。

在最后陈述中,我表示坚持诉讼请求,徐翔依旧是同意离婚,同意儿子由我来抚养。他在庭审中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我们两人对离婚及儿子抚养权的态度一致。

法官还在做一些调解和好工作,并且在庭审笔录中徐翔的回答内容旁都标注为“(不耐烦的)”。

徐翔及其律师庭审后是否向黄浦法院提交过书面意见,黄浦法院没有告知过我,我不掌握这块的情况。

奥迪A8和劳斯莱斯被拍卖了

一旦黄浦法院判决离婚后,下一步我会提起分割夫妻共同财产的诉讼,再向青岛中院继续主张财产甄别。

徐翔的案子是2017年1月23日判决的,刑期是5年6个月,他个人被青岛中院判决没收违法所得71亿元,并处罚金110亿元。青岛中院在判决书中写了句话:“对随案移送的涉案财物权属和性质予以甄别后,依法作出处理”。

在徐翔案判决前,2016年9月,划扣个人银行卡余额约5亿,2016年11月至12月,划扣信托账户资金余额约100亿(未通过信托公司,直接从银行端划扣),判决后,2017年6-9月,划扣个人证券账户资金余额约 16亿。这些钱加起来一块121亿元。

早在2017年4月16日,我向青岛中院当面递交了申请书,请求法院依法甄别徐翔案的资产属性。

同年6月29日,我向青岛中院当面递交《案外人执行异议书》,青岛中院回复:提异议是我的权利,关于家庭财产的甄别肯定会有个结论,但案子还没有进入执行阶段,提执行异议对他们也无效。

我专门问过青岛中院,“哪些是违法所得,哪些是罚金,哪些是属于我们家的合法家庭财产?”

我记得青岛中院当时回复我,“你放心,划扣的资金都在青岛中院的账户上,等到甄别清楚了,如果是属于你的合法财产,还可以退还给你的。”

泽熙公司名下有四辆轿车已经被青岛中院拍卖了,其中一辆劳斯莱斯我记得拍了大概100万。还有一辆徐翔名下的奥迪A8,是他从宁波来到上海创业后买的第一辆车,开的时间挺久了,但他对那辆车很有感情,可惜也已被拍卖了。

那些车辆都带着上海牌照,现在一个公司的沪牌大概也要十多万。我现在不太确定车牌是不是也已经被拍卖了。

拍卖车子前后,我有向青岛中院反映,罚金应从被执行人徐翔的个人合法财产中支出,泽熙公司合法所有的车辆不属于强制执行的范围,应该甄别清楚后再进行处置。青岛中院回复:车辆为易贬值的资产,并且日常还在产生保管费用,要先予以执行。

但是资金的查封和冻结,不能无止境拖下去。还有那些上市公司的股权,还被冻结着。

有时候想想还蛮庆幸的,这两年很多上市公司都是因为债务和杠杆问题,导致公司陷入危机,大股东质押股权遭到强平的事情层出不穷。幸亏在案发前,大恒科技和宁波中百这两家由我们控股的公司没有一分钱质押,也没有什么银行债务。

如果我们有质押和债务,那么现在肯定失去公司控制权了,也会给中小股东带来巨大的伤害。

之前我去会见徐翔时,因为他要了解公司的情况,所以上市公司的管理团队在有比较重大的事情时会告知我,但我不实际参与经营管理。

我还很庆幸大恒科技和宁波中百有很好的管理团队,能平稳地支撑到现在,在这几年期间,两家上市公司业绩都比较稳定,也算是给中小股东们一个比较妥善的交代了。

家庭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现在我不用操心上市公司,主要矛盾还是来于自家庭内部,说到底还是资产甄别闹的。

徐翔没出事之前,我们一家三口和公婆一起租住在上海的浦东新区,徐翔是家里的绝对核心,把公婆的生活安排的很好,公婆也什么事儿都听他的,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而且,徐翔还是独生子。他出事以后,家庭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本身案子发生以后就有很多负能量,在家里一起吃饭时都能感觉到大家很不开心。

原来还好,我们关注都是徐翔案件本身,宣判以后公婆开始主张财产了。

徐翔跟他爸妈一直没有切割过,他最早进入股市时,他妈出了三万块钱,用的他妈的账户炒股,他一直延续着这个习惯。

就像宁波中百,是以他爸爸的公司西藏泽添买的,大恒科技也是在他妈妈名下。

2010年左右,徐翔成立泽熙的时候,婆婆拿钱做了LP,徐翔自己是GP。比如泽熙1期,资金全来自我婆婆,泽熙二三四五期才是公开发行的。

徐翔出事后,公婆表现得很惊恐和不信任别人。他们因为徐翔的案子被叫去做过笔录,年纪大的人本来就怕事儿,在害怕的状态下,做笔录都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可以说这件事情对他们的刺激和影响是极大的。

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电话响了,公婆都会感到紧张和不安,不敢接电话,不敢见生人。

其实,我和公婆都可以接触青岛中院,毕竟我们都是徐翔的家属。但公婆不敢见,就让我去向青岛中院提诉求,作为儿媳妇,我责无旁贷。可是青岛中院回复我的内容,不管是关于资产甄别还是法律程序上的事,我再跟他们转述时,他们又不太理解。

这毕竟涉及的金额是几十亿的数字,他们不信任我,觉得我不够努力,我也可以理解。现在我们分开住了,公婆主要时间都住在宁波,我在上海静安区租了套小公寓。

“我需要卸掉一些压力”

我一直都很清楚,我个人没有什么能力,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

徐翔在家的时候,什么事儿都不用我操心。他这个人是事无巨细、什么都想管,公司那么多事情,家里那么多事情,都是他在做决策。

我的重心还是以家庭为主,负责孩子的生活、教育,还要照顾两边四个老人。

徐翔出生在一个工薪家庭,从小的生活都很拮据。他没有像传闻说的那样开过出租车,从高中毕业之后,他就开始打工了。平日没事,他喜欢看一些金融类的人物传记,翻来覆去地看,都快把书翻烂了。

他从那个时候就立志要做证券这一行。我以前是在证券公司任职,后来离职随徐翔来了上海。平时没事儿也看看书,追追剧,时间宽裕了,喜欢逛逛各种博物馆。

以前徐翔老说我,“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都是些没用的书。”但徐翔爱看的书,我一般都不看,都是一些金融、经济相关的书报。

我帮他订阅了《证券市场周刊》、《财经》、证券三大报等。每次报亭固定时间会送来,打包起来五六厘米厚。他会翻一翻,对感兴趣的篇章才会认真看。

他阅读量很大,看书也很快,每天还要看大量的研究报告。他晚上基本上深夜1点左右睡觉,早上是8点左右起床,8点多到公司开晨会,是典型的交易员生活习惯。

他也有投资失败的时候,仓位重的股票浮亏了,也会有压力,甚至影响到睡眠。在一些重大投资交易结束后,他会有一些总结,大多数都是投资失败的案例。

搬家的时候,我的书有好几箱子,现在装满了两个大书柜。他的书更多,大概是我的两倍,我给他放在其他地方了。

外界对徐翔的各种说法都有,好的坏的,我多少知道一些,也不是给他辩护,但这就是我们之前的生活状态。

那时候我和社会接触比较少,处理事务的能力很差,看事物什么都比较单方面的,习惯于这个家庭带来的安全感。

徐翔出事以后,一切都变了。我一度长期奔波于上海与青岛之间,对孩子和老人难免有点疏于照顾,幸好得到朋友相助,公婆的身体虽然出过几次状况,但目前还算康健。

但公婆提出的财产主张,我很难达成。我父母和哥哥也有些怨言。我父母实际居住的房产,因为挂在我和我哥名下,也遭到了查封,我感到万分惭愧。还有一些徐翔朋友的资产遭到冻结,徐翔入狱了,他们来找我要钱也是合情合理。

其实,徐翔刚刚判刑的时候,就有朋友劝我走这一步,我总想着事情会有一个妥善的了结,后来的种种,包括来自家庭和外部的各方面压力,不仅让我被迫成长,让我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再单一,还造成了我和徐翔的婚姻难以维持。

我能理解公婆、父母,还有徐翔的朋友,包括我在内,我们都是在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想过回安宁的生活。毕竟,我们这些家属,以及徐翔的朋友,都是无辜的,不应承担连带责任。

徐翔出事已经四年了,我需要卸掉一些压力,至少离婚是解决各方矛盾的一个路径,有可能推动资产甄别,最终还是由法院居中裁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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