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便利蜂:裁员、扩张与巨额融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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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经授权转自公众号: 黑兔财经,作者: 黑的兔
2017年开始,移动互联网就开始走向线下。从共享单车、新型便利店到无人货架,线上线下的边界越来越模糊,进化似乎集中指向了一个方向:利用互联网的思维、工具去改造传统产业,提升原有产业的产品服务与生产效率。但这又将成为一个复杂而又深远的时代命题。
便利蜂作为集中几乎所有“风口上”业务的新型便利店,成为这场改造运动中最典型的样本。
夜晚九点的望京SOHO灯火通明。尽管已经是下班时间,但三座山形写字楼中,暗着的区域依然屈指可数,不断有人穿梭在三座塔中。
大约3万人在这上班。
在这个“天价地段”,一家便利店品牌租下了总面积约400平米的店面,分布之密集,甚至可以让人十分钟内逛完全部:第一家位于塔2的入口处;第二家与其相隔200米,处在人们去往交通据点的必经之路;第三家位于塔3的负一层,与之相邻的是舞蹈室、快餐厅和另一家不知名便利店;第四家的位置有些特殊,它选择了塔1的2层,位于写字楼里的这一层,实际也已经是一个小型商业区。
四家店的风格高度统一:大一点的店设有三个座位和水果区,面积小的店则没有;但他们都有自助咖啡机,以及收银处的二到五台自助收银机;外卖和咖啡打折的宣传单挂在货架上方,每家店都有两个店员忙碌其中——通常来说,有一个人负责热食,另一个收拾货架的同时响应顾客的需求;蜂窝logo搭配以黄色灯光下“便利蜂 24h ”字样,悬挂在店铺出入口的上方。
已经有人爱上这家年轻的便利店品牌了,最重要的原因是它的购物全程自助(热食除外),挑好商品,扫码付款,离店——全程不需要跟任何人说一个字。
对于年轻人而言,虽然它看上去和传统的日系便利店7-Eleven 并无差异,甚至连热食的口味都十分一致,但自助结账成了它的优势,四五台收银机同时工作,大多数时候,它不会让人像高峰时期的 7-Eleven 一样需要排队。
一个长期在便利蜂购物的女生甚至评价,“货品种类很全,补货配货能力很强,会员制度和优惠活动让人愿意持续购物。”
但是对于一群正在通过劳动仲裁争取离职赔偿的便利蜂前员工而言,却再也无法爱上这家公司了。
2018年10月开始,便利蜂大肆裁员的传闻在脉脉上迅速传播开来。紧接着,接连出现的裁员仲裁QQ群将裁员传闻侧面证实,三个月后,便利蜂再次被曝出要求员工进行数学考试,最终被媒体证实,这也是裁员手段之一。
2018年6月入职的孙越在2019年1月31日这一天被裁了,这时候,他离转正还有三天。看着周围人陆续被裁,孙越心灰意冷,不再负责核心业务的他将下班时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我因为每天晚上9点钟下班,就被HR约谈了,他们认为这叫工作不饱和。”
裁员的理由千奇百怪,末位淘汰、年终考核只是最普通的。3职级以上的人被要求年底时对大老板庄辰超述职,数学考试未通过者需要补考,而补考不通过的人,通常最终命运也是被裁。
有人因为上班时间玩手机,还有人因为在卫生间的时间过长被裁。“厕所的故事”在便利蜂内部流传的版本是,一名因为如厕时间过长被裁的员工忍无可忍向法院提起诉讼,便利蜂的法务人员在开庭时,将监控录像一帧一帧展示出来,严肃地表示,“你去厕所时间太长了。”
6个月的试用期未到的员工,只是裁员的重灾区。实际上,即便公司创立早期加入,也并不意味着可以幸免。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便利蜂的第一次裁员了。
2017年9月,因为无人货架业务遇阻,负责研发和公关事务部的50名员工集体被裁。第二年3月,界面新闻再次报道,便利蜂撤掉38个已铺设无人货架的城市站点,据估计,该次撤站可能至少裁掉1000名员工。
孙越认为,2019年初的这次裁员是经过预谋、有迹可循的。最开始是应届生,紧接着是1-3职级的员工,再到后来,每个部门都被分摊了相应的裁员名额。
据知情员工透露,此次裁员规模已经达到了总人数的25%左右。
同样在2018年6月入职的凯南觉得自己被裁掉是必然的命运,“研发这边的招人扩张搞了一年多,但我们的业务比较稳定了,感觉不需要这么多研发人员。我们的内部招人策略有问题,前期过于激进。”
烧钱、亏损、扩张 不断失败的新业务
一时间,谣言四起,对内对外都宣称不差钱的便利蜂,资金储备反而遭受到质疑,
2018年10月,有自媒体曝出,便利蜂收到了一笔来自腾讯产业共赢基金和高瓴资本的战略投资,总金额为2.56亿美元。
实际上,腾讯、高瓴、便利蜂三方随后都否认了这一笔投资的发生。员工们并不知情,只是感觉到“说好的资金没有到账”,因为自10月以后,公司内部开始了严格考勤、收紧打车标准等一系列“管控”。
孙越一直坚信这笔所谓的投资只是虚张声势的“失败交易”,“如果不是缺钱了,为什么10月份之后,我们这边的工作都是削减成本、开源节流呢?”
但就在四个月前,凯南入职的 open day 活动上,公司高管还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气势,“丝毫没有出现危机的感觉”。
即便2.56亿美元的故事从未真实发生过,便利蜂对外塑造的形象也是不差钱。
更具体地讲,这家创业公司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创始人庄辰超是成功的连续创业者,在他亲手创办的去哪儿网和携程合并之后,庄辰超带着首席财务官赵轶璐一同出走,一年后,联合7-elevn高层、邻家便利店创始人王紫及其团队创办便利蜂。
创立之初,便利蜂就收到来自创始人同为庄辰超的斑马投资的3亿美元A轮投资。作为斑马投资旗下的控股型投资企业,便利蜂内部流传着“斑马的钱就是便利蜂的钱”的话。
庄辰超也在他为数不多的公开讲话中表示,便利蜂不差钱。他在一封内部信中表示,“公司目前的资金储备达到了数十亿元,这是公司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是,从便利蜂2017年2月在北京开出的第一家店开始,这家公司的资金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走。
拿到了足够的钱,账上躺着3亿美金的便利蜂开始了疯狂扩张:快速招人,先把优势的店铺位置拿下。
2017年2月,便利蜂开出第一家门店,随后将在北京多个区域开始拓展,区域式开店服务用户。据其官网数据,2018年2月,已在全国开店约百家;截至2019年初,便利蜂在全国开店的数量达了600家之多。
有员工为它居高不下的成本感到担忧,“对自己的模式极其自信,开店就是不计成本的,拿店拿的特别凶”,“不像做便利店的,便利店的成本控制的很细,但它有点互联网思维,成本控制很粗。”
尽管便利蜂从未公开相关数据,但据裁员仲裁群中多个前员工介绍,根据他们对各自业务的了解,便利店本身的成本居高不下,其它围绕便利店展开的附加业务也是高投入,低回报。
一位能够接触到营业数据的离职员工透露,“只有几家店盈利了,但整体看来,我算过平均值,绝对是亏损的。”
曾经负责过咖啡业务的凯南,在与店员聊天过程中感受到了他们的焦虑,“当时我也问了几个店,基本都没有盈利。”甚至有几个店长很焦虑地反问他,“为什么我们店的营业额不好?”
但这些并不能阻挡便利蜂疯狂扩张的野心,便利蜂表示,2019年,企业将以两倍于之前的开店速度继续发展,目标完成新开业店铺数量超过1000家。
孙越和凯南对这种论调已经感到失望了,“同样的话,2017年的时候也说过一次。”
除了主营的便利店业务成本过高、不见盈利之外,便利蜂围绕便利店展开的附加业务也几乎是“稳赔不赚”。
便利蜂先后尝试或推出过的业务有共享单车、共享雨伞、共享充电宝、无人货架、智能货柜以及外卖业务,任何一个小业务都面临诸多竞争者。
这些业务的打法也几乎与便利店业务类似:粗暴简单,希望凭借数量取胜,不计成本。
在宣布进入无人货架后的第二个月便利蜂就至少落地了不少于80个城市,一名知情人士曾透露“便利蜂在一个二线城市就有一个170左右的销售团队,分成两批,相互竞争着去签约写字楼。”
同时布局共享单车、无人货架和便利店三个领域的便利蜂让外界无法参透其中逻辑。可以说,这三个领域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无底洞,需要巨大的资金投入、人员配备,还要面对已经刺刀见红的市场竞争格局。
但便利蜂记者的采访中回应:单车、无人货架等等,都只是便利店业务的附加业务与场景补充。便利蜂永远只是一家便利店公司。
一位内部人士虽然无从得知庄辰超储备资金的具体数字,但他认为,便利蜂能够走多远取决于它吸纳的资本是长线还是短线,“一般便利店最长可能七年就要回报,但这是一个长期的竞争,庄辰超要奔着5年、10年、20年去做这个事,所以他敢说(不差钱)这个话。”
王紫曾在他的唯一一次采访中表示,“做这个(便利店)生意,需要足够的资本支撑,才有可能前进的。”
但现在的资金,还够支撑便利蜂多久?
便利蜂去哪儿?
不宜公开的数据、难以说清的资金储备金额、连内部员工都会混淆的组织架构……关于便利蜂的一切,都成了迷雾。
记者曾联系便利蜂希望进行高层的采访,最终得到公关部门回复,便利蜂的一贯风格是低调,高层极少接受外界采访。
在员工与外界看来,庄辰超是便利蜂的实际掌权人,CEO 为王紫。
△ 庄辰超
但凯南感觉CEO王紫更像个管家,他没有固定办公位,日常管的都是琐碎事,“没听说他拍板什么比较重大的决定。”
但随后便利蜂公关事务部纠正说,王紫只是运营CEO,便利蜂没有CEO,每条线都有一个专业的人来负责。
相比之下,显然庄辰超更加能掌握这家公司的命运。小到研发一个猪肉包的包子皮,大到要进军无人货架领域,都是这位掌权者亲自决定的。
员工对庄辰超的印象是一致的:典型的理科思维,喜欢用数学模型思考事情,不喜欢打感情牌,做事情要很快看到结果。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庄辰超想让便利蜂像一个网红一样受到关注,他一直想找一个爆点热点,让公司的名气更大一些。
但这位创始人似乎也未能找准方向,有点“想一出是一出”。
“他应该也很迷茫,我刚入职时候,他举了一个做包子的例子,说的特别详细,包子的重量、如何让包子保温,如何保持新鲜度。当时我感觉他挺用心在做这个包子。但入职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亲自去负责咖啡机这个项目了。我感觉他自己亲自操刀了很多事,一直想找一个盈利点,只是没有探索出好的道路来。”凯南说。
他甚至还认为,外卖业务也是庄辰超拍脑袋决定的。
在一次会议上,庄辰超很兴奋地说,“我们也可以这样做(盒马鲜生外卖),我们有生鲜,每个店都是一个小仓库,可以覆盖整个北京。”
这让凯南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不是为了给资本讲故事?”
在知乎大V汪惟看来,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便利蜂不是新方向,而是在玩概念。”
汪惟说,“以前做共享单车,之后做无人货架,明显都不是经过认真思考过后的产物。或者说,是针对资本方在认真思考,而并非在针对消费者认真思考。”
汪惟认为,便利蜂从核心的App、使用交互等等,并没有做到提升效率创造、更好的消费体验,而是单纯的在“蹭新零售的热点”。而便利店这项业务,又是长期型、稳健型的;而且还是一项重资产,不是能够骐骥一跃就可以做到的,必须是驽马十驾锲而不舍才可能。
熊猫资本合伙人毛圣博旗帜鲜明的表示,自己不看好也不会投资便利店,“传统便利店把最好的位置都占了,如果有什么最好的技术,传统便利店为什么不能用?拿收银这个服务来讲,很多无人便利店用给商品贴RFID标签的形式去取代人工,一个标签的成本是3~7毛钱,也就是说完成一件商品的无人收银的成本就是3~7毛钱左右。但人工平均完成一件商品收银的成本平均大概是7分钱左右,不到1毛钱。光看这个传统便利店就比新型便利店便宜。”
熊猫资本研究发现,便利店是规模效应的,只有规模很大才能按照某一个特定路线去做。便利店模式对供应链的要求很高,如果无法形成规模效应,将较难拥有供应链的成本优势和反应优势。
孙越也表示,便利蜂的量还是太小,这导致它失去了议价权,仓配成本也拉不下来。
金沙江创投合伙人朱啸虎显然也为激进的便利店们感到担心,“中国线下有600万家便利店(包括各种便利店、小卖部等),自己即使开1000个店,1000相对600万还是很小的一个数字。全家花了多少年才开了2000家。而且,选址很重要,你不可能太快,一快选址肯定出问题。”
高歌猛进的便利蜂,实则暗流涌动。一家成立仅仅两年的创业公司,暴露出来的问题之多,让人难以捉摸清楚,庄辰超到底要做什么,而他又将带便利蜂走向何处。
一位离职员工听到传言,庄辰超曾在2019年1月奔赴上海,为便利蜂寻找接盘买家,但最终无功而返。这些并未得到证实。
但这最终都让人不由得发问,便利蜂,究竟要做一门百年生意,还是讲一个资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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