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小镇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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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经授权转自公众号:财视传媒(ID:caishiMV),作者:刘宇周 王洪涛 吴梦 张鑫 编辑:金玙璠
居住在三线及三线以下城市、县城、乡镇的居民,刷快手,喊老铁,用拼多多;收入不高,审美低下,土里土气….
“小镇青年”在媒体的描绘中被定格成了这样……
正如《被误读的小镇青年》里写的一样:
“没有调研,就没有发言权;没有理解,就没有尊重;没有尊重,就没有共情。有意无意地把小镇青年描述得很惨,很没有审美,很杀马特,很没有未来,是一种错误的文人般的自我感觉良好。”
财视传媒采集了四位小镇青年的故事,他们中有远离家乡在北京打拼的你我,有返乡继承家业的“二代”,有打四份工的“斜杠青年”,也有紧跟大城市生活方式的潮流青年。
过去,小镇青年背井离乡来到外界的世界,寻找小地方没有的机会。
今天,动辄每天两三个小时的通勤和996的加班,让大城市“社畜”青年早已没了个人时间。但生活在小镇的同龄人要么“有钱有闲”,要么足够“斜杠”。
过去,喜欢存钱和省钱的小镇青年的比例略高于城市青年。
而现实是30%的小镇青年得益于较低的房价、消费水平和父母的帮助,实现了有房有车。他们的消费能力让“小镇青年”和“下沉市场”成了最炙手可热的词汇。
本文只讲述不同选择下“小镇青年”的四个片段,看看他们的故事,以及背后10亿“小镇人”的生活缩影。
No.1
“外面的世界再大,都不及脚下这片土地踏实,北京的马路踏着有点发虚。”
我家在山西北部的一座小城,离北京三百五十公里,坐火车要6个小时。人多车少,回家最痛苦就是抢票环节。这些年最大的缺憾是,这座昔日的煤炭城市至今没通高铁。
坐了一夜的火车,凌晨三点半终于到站了。在外多年,听到站名依旧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凌晨4点,已经有环卫工人开始工作了。我没着急回家,在车站附近的面馆吃了碗家乡面食。一个人坐在路边,回想火车上听到的那句 “这个城市,没发展潜力了,不然人们咋都往外跑?”
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抱着什么心态看这座城市,但从情感上讲,我不喜欢那样的话。
不过,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常年在外的人,谈话中总会忽视这里生活的350万人口,忘记小城里大批像我一样年纪的青年,也在努力工作,认真生活,而且过得没有想象中差。
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大多背井离乡的人接触的多是和自己一样在外打拼的人,轻易嘲笑留不住人的小城,内心诉说的是自己的不幸。而我其实很羡慕小城里的人。
他们上班不用挤公交地铁,承受打仗一样的节奏,不用在下班路上享受孤独,不至于只有过节才能回家看看父母。他们每天回的是真正的家,而我们,回的只是一个住所。
第一天晚上和在北京打拼过的张扬(化名)小聚,谈了很多,他甚至劝我回小城发展。
他向我讲述着小城的好……空气好,节奏慢,物价低,比北京温馨,相比北京动辄百万甚至千万的房价,只要1万的价格就能在小城买到不错的地段。外卖没北京方便,因为人们时间多,叫餐需求少,下班后会和家人一起吃饭,时不时叫上三五好友小聚。
除了正常工作,张扬还搞着点副业,也有能力时不时买些奢侈品满足“物欲”,于他而言,小城唯一的缺憾是没有北京那么多演出、展览,不过最重要的是有家人在身边,而小城足够满足他生活的期待。
逃离北京的他,现在很幸福,“外面的世界再大,都不及脚下这片土地踏着踏实,北京的马路踏着有点发虚。”
回程路上,想起十一前,一个好友问我是否回家。他想喊我一起吃饭,我们同在北京,公司离得不远,却有半年没见。
我回他:“北京好累,我想回去,至少休息一下。”
“在北京不累是不可能的,熬吧,过几年我就回家自己开个小店。”
我支持了他的想法 ,内心里却问,我们还回得去吗?
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一位好友发来一个照片,照片中是他生无可恋的表情和一颗被拔掉还带着血的牙齿。
我打趣地回了一句:“你就像一只刚做了绝育手术的猫。”
“我回来就是修理身体,然后再回北京继续受摧残。”
看到这句我呆住了。和他一样,我这个假期除了“修理”身体,没有更多其他活动。
当移动互联网把触角伸向下沉市场,骤降的气温让商场的优衣库逐渐拥挤,城市中心的星巴克配着马路边的共享单车,我这个小镇青年,在家乡看到和北京一样的景象,感受却大不相同。
No.2
跟随大城市的生活方式——工资不够,花呗来凑
来北京的第一年,放假买票回家,我就认识了贩票黄牛。
没办法,从北京到我们湖北恩施州利川只有一班直达动车。单靠自己,我从来没抢到过票。我安慰自己,还好有直达,不用花力气动脑筋思考N个中转方案。
我的家乡没有重工业,多山多水,风景优美。面积不大,出租车起步价4元,15块钱基本就能绕市中心一圈。不过人口却不少。
由于着重发展旅游业,所以建设看着不算差劲。也正是这样,物价也算蛮高,尤其市区的消费水平赶上二三线城市了。
我们这一代人,本科及以上学历的,很少回来工作,大都去了二线以上城市发展,比如我。所以通常只要放长假回家乡,准有同学聚会。
“回老家了不,出来聚聚啊,好久没见了”……
理由很简单,对我们来讲,家乡是个吃喝玩乐安度晚年的地方,但不适合打拼与奋斗。
当然也有很多本科及以下的同龄人待在当地生活,比如我表妹。
她中专毕业,靠家里的关系在当地某家企业谋了个不错的职位,待遇一般,但很轻松。
不过消费绝对不低,反正工资不够,花呗来凑。
她喜欢打扮自己,也喜欢高调生活。可以眼睛不眨花800块买一双鞋,只因为好看,是名牌,也可以在生日时花大半工资请客吃饭唱K。她自己说,出个门能打到车就绝不坐公交,哪怕公交站就在家楼下。
她很少在家吃饭,通常一到饭点就已经有朋友约了。这次和表妹约饭,她依旧选择了一家新开的饭店,看她熟络与服务员交谈的样子,看来来过不少次了。
她身边朋友很多,他们的生活方式很像。这是我们这代另一波留在当地的青年的典型,看似和趁年轻在外闯荡的群体完全不同,但本质一样——想跟随大城市的生活方式,成为大城市里的人,只是侧重点和方式不同罢了。
而我们那小县城,除了标有“国际”“时代”这类的酒店多了,人工开发的特色旅游景点多了,以及新开发了新城区外,似乎没有太多变化。比如房价,还是老样子,虽然没有很低,也高不上去了。
有人问我,在北京待久了,回来习惯吗,毕竟有很多不方便。
其实我回来不到一天,就习惯了。
No.3
独生子女返乡继承家业:晚回不如早回
河南濮阳市清丰县的程伟(化名)是小镇青年中典型的一类。
拼抢过高考的独木桥走挤进大城市,又因独生子女的责任,毕业后返乡。他们大多听从父辈建议,选择一份稳定的工作。或是像程伟这样,回到自家厂里帮忙,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程伟爸妈年轻时创业,在当地开的水饺厂办到了现在。程伟大学考去了湖南一所高校学酒店管理,毕业后回家帮忙。
被问到,是爸妈的想法吗,程伟解释说:“是自己的考虑。一来,独子,家里的厂子早晚都得接,晚回不如早回。二来,酒店管理这行得熬经验,想出头怎么也得五六年,在南方二三线城市干,工资也就三四千,不如回家挣得多。”
95后开放、自我、追赶潮流的刻板印象,在程伟身上并不明显。他生活简单、实在,更像老一辈人。
天还没亮,他已经在进菜的路上了。“菜市场凌晨两三点开市,越早越便宜。”程伟已经习惯早睡早起,进菜、送货,规律生活。
但也不是完全循规蹈矩。比起父辈在当地找销路,程伟更关注外面的冷冻行业。临近省份开办机器设备、冷冻产品一类的展销会,他都去看。
“上半年,我去了石家庄,那里水饺销量大,本想拓展业务,可惜没跑成。”程伟想把自家的水饺卖到更远的地方。他说,这不算什么经商理想,做买卖不就是把东西卖出去嘛。
毕业两年多,程伟的人生已经步入正轨。平时在厂里帮忙,经亲戚介绍认识了在事业单位当会计的女朋友,婚房也准备好了。
有钱花、有房住、有车开,成家立业,程伟返乡的小日子过得让许多在外打拼的朋友着实羡慕。
No.4
小镇青年足够“斜杠”:有房有“车”,打四份工
又是一年十一假期,小镇青年阿辉却迎来了最忙的时候。
国庆七天,阿辉在县城有四场婚礼要主持,每场500元,点歌费另算。这笔收入逼近他正常上班的月工资。
早些年,阿辉的父亲在煤矿厂工伤瘫痪,为了照应家里,2012年大学毕业的阿辉返回河北老家,借着家属抚慰政策进入煤矿厂工作。
煤矿曾经是这个北方小镇的支柱产业。在08、09年的辉煌时期,一名普普通通的煤矿工人能挣七八千,而愿意下矿的工人月收入轻松过万。加入煤矿厂一度是这里年轻人的梦想。
只是等到阿辉进厂,煤矿产业已经一落千丈。
2013年到2018年,阿辉的岗位几经变更,从焊工到文员再到水质检测员,资历越来越老,工资却由最初的4000元降到了2500元、1700元。
2018年8月,阿辉所在的煤矿宣布倒闭,由于不进行“裁员”和“下岗”,阿辉又被安排在了矿区巡守的岗位,月工资1000元。
眼看煤矿行业没有未来可言,和家人商量后,阿辉把工作任务和工资转交给另一位年长的同事,只保留岗位编制和附带的五险一金。
他开始另谋出路。
同年10月,经朋友辗转推荐,阿辉应聘到了一家幼教机构,教小朋友体智能课程,工资3000元。这份工作门槛不高,同事多是高中甚至初中学历。阿辉不满意这份工作,但无奈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里的“老师”都有小名,比如“芒果”、“菠萝”,阿辉给自己起名“榴莲”——暗示不喜欢这份工作也希望这份工作不要真的留住他。
正式工作外,阿辉早早就做起了兼职。
2016年,有绘画基础、大学学习动画专业的他找到一份绘画老师的兼职,在周末和寒暑假教小朋友画画,每月收入小1000块。
2018年,因为不错的外形和声音条件,阿辉又应聘上了一家婚庆公司婚礼主持的工作。
小镇里的婚礼主持是一份熟能生巧的工作,大部分新人没有太高要求,只需熟记几套词就足够应付大多数婚礼。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阿辉很快就独挑大梁,四处跑场。
与南方风俗不同,阿辉所在的河北小镇,女主持人远比男主持人吃香,阿辉团队里的主持人多是家庭主妇——平日操持家务,有活就出来挣点外快补贴家用。团队里还有老师、剧团演员甚至城管,都是出来兼职的。
这终究是个收入不稳定的兼职,旺季收入不错,淡季可能整月都开不了张。
收入不高,但包括阿辉在内的小镇青年大多有房有车。
2016年,在父母的资助下,阿辉45万全款买下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早在买房前,阿辉就已经有车了。虽然是辆电动车,不过在县城这是比汽车更方便的交通工具——汽车可能堵死在拥挤的农贸街道上,电动车不会。
阿辉没买汽车,但这座县城汽车普及率达到80%以上,基本每家每户都有汽车。
在大学毕业后重回小镇的人群里,阿辉的经历并不具有代表性。
多数学历不错的年轻人之所以回来,不仅仅是思家心切,还因为他们考上了公务员或者老师编制,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也有面子,更是小镇父母最为满意的子女归宿,也是小镇相亲市场最受欢迎的两类人。
不过这群小镇最风光的人过得并不轻松,与阿辉同龄的大学毕业生大多已经结婚生子,上有老下有小,虽然不用为房贷操劳,但家庭的日常开销和下一代的抚养教育同样是笔不小的开支。
《2019下沉市场图鉴》总结了小镇青年的三个特点:一是有钱有闲,喜欢拉人砍价;二是对价格敏感,廉价远比品味重要;三是猎奇心重,乐于炫耀分享。
阿辉自己不用拼多多,但手机里也下载了,以应对亲戚朋友不时发来的砍价需求。对于趣头条,阿辉知道是个看新闻挣钱的应用,不过他不用。
阿辉喜欢抖音。他身边多数人更迷恋快手,上至中年大叔,下至初中学生都是忠实用户。阿辉觉得快手的热闹和接地气吸引他们,而他自己并不喜欢。
阿辉这样的小镇青年每年会去周边譬如北京、西安之类的城市旅游几次,至于出国的就凤毛麟角了。
买东西,阿辉更看重“性价比”,而不是一味地廉价。
谈到县城的未来,阿辉希望能有一个万达一样的大型商场,再不济也至少把肯德基和呷哺呷哺开进来。
他并不觉得县城里有多少“有钱有闲”的人,反而在寒暄时大家深有同感——这些年挣钱越来越难,花钱却越来越快。
至于那些“有钱有闲”的人,阿辉的妈妈觉得“现在有钱的人是因为以前就有钱”。
2019年7月,阿辉得到了一个北京婚庆公司的面试机会,不过由于发挥失常,阿辉没能进入复试。
“如果还有下次机会,我一定能表现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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