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拍军旅剧来献礼？三大难题让你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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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娱乐资本论，作者/王雅莉 编辑/费小丑
随着献礼季的来临，沉寂已久的军旅剧再次成为热门题材。仅近期播出的就有《陆战之王》《空降利刃》和《飞行少年》三部。进入“献礼季百日展播”名单的86部剧中，也有《蓝军出击》《蓝盔特战队》等数部军旅剧待播。
“扎堆播出主要还是因为最近限制比较多。现实题材里面，能选的类型屈指可数，相对来说当代军事题材既符合政策，又有比较强的商业性，自然会优先播出。”一位正在筹拍军旅剧的制片人告诉小娱，现在很多在播的军旅剧开拍时并不是为了献礼，但正好赶上国庆，就搭上了献礼顺风车成功播出。
真正为献礼季而生的军旅剧，大部分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筹备的。但接下来军旅剧可没那么好拍了。多位业内人士表示，从去年开始，主管部门对军事题材的审查越来越严。以往只需要给广电总局提交梗概备案，如今需要提交全部剧本给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审查。大规模的军改，越来越严的审查，再加上目前部队的精力都放在建国70周年上，让今年很多中小投资的军旅剧都受到影响，无法开机。
抛开政治因素，军旅剧的市场表现有些割裂。《陆战之王》和《空降利刃》的收视率都很好，多次夺得同时段收视冠军。但伴随着高收视而来的还有口碑争议。《陆战之王》的豆瓣评分只有4.7，《空降利刃》也被质疑特效镜头太假。
《空降利刃》剧照
为什么中国现在拍不出像《士兵突击》这样的军旅剧了?相比十几年前《士兵突击》的时代，如今的市场环境和政策形势都已天翻地覆。审查尺度一再收紧，既懂政策又懂市场的创作者越来越少，创作模式日渐单一……三座大山在前，军旅剧发展举步维艰。想趁献礼东风筹拍军旅剧，没那么容易。
审查越来越严，今年军旅剧有多难开机?
相比抗战剧，军旅剧的特殊之处在于展现的是当代军人生活，拍摄需要军方的高度配合。许多军事题材的影视作品都由军方牵头，与民营公司合作拍摄。比如去年春节档的《红海行动》，总制片人唐静曾在接受采访时就表示，是海军首长把任务下达给海政电视艺术中心，海政电视艺术中心又和博纳影业合作，这才有了这部根据2015年也门撤侨事件改编的爆款电影。
《战狼2》和《红海行动》的爆红很快引起了市场注意。一时间，军事题材成为网大市场的新风口。2018年5月上线的《金三角大营救》，分账票房高达1200万;2018年8月上线的《狂战》，分账票房也有900多万。眼看电影、网大领域都如此火热，一些剧集公司也瞄准了军事题材。
“当时《红海行动》刚火，军事题材市场呼声很高。剧集方面，古装剧依然很多，但大家都觉得后面可能会出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拍什么。综合来看，拍军旅剧是较优的选择。”正在拍摄军旅剧《特战荣耀》的导演徐纪周说。徐纪周此前执导过多部抗战剧，其中由他担任编剧和导演的《永不磨灭的番号》，2011年播出时收视率一直位列同时段榜首，荣获金鹰奖、白玉兰奖等二十多个奖项。
不过，从去年开始，影视行业整体政策收紧，军事题材的审查也越来越严。
之前的军旅剧报备时不需要先走军方审查，提交300字和2000字梗概即可完成报备流程。后续需要寻求相应军兵种和大军区军事拍摄配合，那个时候各军兵种和大军区会审核剧本并通过下达“作战命令”方式，协助军事拍摄。之后完成片在送报备所属地方局(央企直接报总局)审查之前，必须要得到来自原解放军总政治部宣传部艺术局以及军事拍摄协助方(各军兵种和军区)的审查后，地方局复审后才会办理发行许可证。
最新政策变化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选题报备阶段就需要提交全部剧本，且报备阶段也需要报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宣传局以及相关兵种或战区通过后，总局才会予以报备公示。
原来在具体军事配合方面，各军兵种或战区确定拍摄计划后，会直接下达协助拍摄的“作战命令”，军事拍摄工作即可按计划推进。而最新规定是：在各军兵种或战区确定军事配合拍摄计划后，需要先报备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宣传局。
新规实施后，审查的流程和周期都较之前拉长了。这就需要制片方预留出充足的流程审核周期，尤其在涉及相关线上演员的档期方面。
一位拍过多部军旅剧的制片人也告诉小娱，这两年部队一直在搞大规模的军改，本身变动就大。再加上最近庆祝建国70周年，配合拍摄的事情自然得靠后。制作方提交的军事预算(指拍摄预计所需的军事资源)批不下来，肯定开不了机。
即使是已经开机了的军旅剧，也时刻面临着被叫停的风险。一部今年开机的海军题材军旅剧，本是海军建军70周年重点项目，制片人还是体制内出身，拍了一个月就被官方叫停了。有知情人士表示，被叫停有很多复杂的原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涉嫌泄密。“现在部队的变化比较大，我知道的好几个军旅戏都是这样，拍了一段，突然接到命令说不能拍了。”一位制片人说，“你不能拿市场的规则去衡量部队。”
政策和市场难平衡，军旅剧创作人才稀缺
军旅剧的核心在于平衡，但既懂政策又懂市场的创作者一直很难找。观众记忆中优秀的军旅剧，其编剧大多是部队出身，但十几年过去了，写军旅剧的还是这帮人。
编剧兰晓龙，毕业后在北京军区战友话剧团工作，写《士兵突击》前在部队待了近一年;编剧冯骥，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本身就是海政电视艺术中心的编剧，这才能写出《火蓝刀锋》《红海行动》等优秀的海军题材作品。
《士兵突击》剧照
“我国能写军事题材的作者屈指可数。体制内的作者，可能不太会适应市场，但是长期面对市场的作者，又不太熟悉审查制度，能结合好这两者的人凤毛麟角。”徐纪周表示。目前他在拍的《特战荣耀》，编剧就是2012年拍《战雷》时合作过的冯骥。
《特战荣耀》的原著小说则是《战狼2》的编剧之一董群(网名纷舞妖姬)写的。董群出身于军人家庭，是国内知名的军事小说网络作家。网络文学的兴起深刻地影响了影视行业，如今制作方能接触到的军事作品也大多是网文IP，走兵王流爽文路线。这类作品好看刺激，但却不切实际，要改成能过审的剧本很困难。
“其实《士兵突击》之前国内也有很多优秀的军旅剧，比如《和平年代》《突出重围》等。但是后来受资本和网络文学的影响，兵王流小说成主流，真正从新视角新高度写的军事作品不受欢迎，军事题材的创作面越来越窄。”在徐纪周看来，军旅戏的衰落，和中国文学整体创造力的衰退息息相关。
审查尺度的收紧，再加上创作端青黄不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近几年军旅剧越来越难拍，质量也不尽如人意。《陆战之王》的导演张寒冰是《士兵突击》的导演康洪雷的徒弟，这次和康导一起拍《陆战之王》，就深感创作之艰难。
“每天都有无数的意见袭来，经常给我一种无法推进的沮丧感。”张寒冰告诉小娱，拍军旅剧得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陆战之王》前后换了五六个编剧，有的擅长写演练戏，有的擅长写生活戏，还有的擅长写情感戏，他的工作就是把大家写的内容整合到一起。
但新一代军旅题材编剧处理各方意见的经验并不丰富，前一个编剧改不动了，只能换下一个接着上。终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陆战之王》得以精彩呈现，播出后取得了良好的收视成绩。
说起过审，张寒冰认为，最重要的还是大方向要积极向上，“军审对待艺术作品的态度非常地开放、透明和自信。一些我觉得可能会有争议的情节，比如剧中95后新兵张能量一些违反军规的做法，最后也都过审了。只要你能给这个角色赋予情感和正能量，细节上审查人员都会包容。当然了，像部队作训的要求、口号这种定死的规则条例，还是要真实展现。”
每部戏都有刺头兵，“套路满满”的军旅剧
遗憾的是，一些张寒冰认为审查部门“枪口抬高一寸”留下来的争议性情节，虽然精彩，但还是引起了部分观众的质疑。比如张能量三番五次违抗军令，和旅长搏击时偷袭对方，都让人忍不住吐槽：他怎么还没被开除?
鉴于如今主流观众都是90后、95后，军旅剧都在年轻化上下工夫。《陆战之王》也试图拍一个95后刺头兵在军营里逐渐成长为兵王的故事。这种刺头兵成长的套路在军旅剧中可谓屡试不爽：《我是特种兵》里，男主小庄一登场就处处和班长作对;《麻辣女兵》里，女主汤小米性格叛逆，到军营后天天闹事。如今在播的三部军旅剧，也都不约而同地沿用了“刺头兵”逆袭的套路。
拍过多部军旅剧的制片人吴玉江在拍完《神犬奇兵》后，觉得军旅剧创作逐渐陷入瓶颈，此后逐渐转向其他题材。对于军旅剧中的套路，他很熟悉：新兵中一定有刺头兵闹事最后逆袭;军嫂一定会舍小家顾大家两边奔波;部队里，总有各种“貌似实战的演习”，刚开始搞的跟真的一样，最后揭底其实还是一场演习……
《空降利刃》的演习场面
之所以这么套路，是因为创作时间紧张，编剧无法深入体验部队生活，每次开分集讨论会，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这些。
而在《士兵突击》的时代，编剧写军旅剧都会深扎部队，只有切身的体验才能带来扎实的细节。兰晓龙在写《士兵突击》前，在部队待了10个月，写许三多的灵感来源就是一个笑起来一口烂牙的小兵。这种单纯的、充满善意的傻笑成为他写许三多这个人物的基点。在兰晓龙看来，写军旅剧，二三手资料意义不大，就算没法花很长时间去部队采风，至少也要了解和尊重部队的生存状态。
但《士兵突击》之后，许三多式形象并没有流行起来，大量军旅剧还是喜欢写逆袭的刺头兵。吴玉江认为，这是因为许三多这个人物过于经典，很难超越。为了打破“刺头兵”的套路，吴玉江在正在筹备的军旅剧《试飞英雄》里，把主角定为遇到挫折的天之骄子，想走“王者归来”路线。
这种本身很厉害，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志的中年军人形象，在以往的军旅剧中往往是男二号，是负责教导刺头兵的教官。《陆战之王》中王雷饰演的班长和《飞行少年》中严屹宽饰演的教官，都属此类。
刺头兵逆袭的故事，某种程度上类似网文中的兵王流小说。徐纪周认为，截至目前，这一类型仍然很受市场欢迎，“从平台到制作方到演员，大家都最能接受这个，毕竟见效快。至于什么时候这个类型会被堵死，得看观众什么时候审美疲劳。”
《飞行少年》中的刺头兵
的确，尽管不少观众诟病《陆战之王》的刺头兵逆袭套路，但《陆战之王》的收视依然很好，多次位列同时段收视第一。剧中一些偶像化的情节，比如男主张能量的感情戏等，同样没有影响收视。
在不少平台和制作方眼中，偶像化的呈现方式虽然不切实际，可能会影响口碑，但却是吸引年轻人的收视保障。几年前，吴玉江曾为湖南卫视拍过两部军旅偶像剧《麻辣女兵》和《神犬奇兵》，收视都很好。其中2012年播出的《麻辣女兵》以5集剧本即与湖南卫视签约，开播后连续21天蝉联全国网收视冠军，开创了当代军旅偶像剧的先河。
但这一类型近年来也不再吃香，政策环境日渐紧缩，制作方都开始转向纪实风格。三四年前，吴玉江筹备的一部准军旅剧《义无反顾》，一开始也是走偶像剧路线，但后来随着政策和市场风向的变化，《义无反顾》最终大改了七次，变成了一部正剧。
如今一些用了流量明星的军旅剧，也在与“偶像剧”划清界限。徐纪周表示，《特战荣耀》虽然由杨洋主演，但整体气质并不偶像化。张寒冰下一部戏是李易峰主演的军旅剧《号手就位》，整体风格也偏写实。事实上，拍《陆战之王》时他就想拍得更写实一点，但迫于当时的市场环境，最终并没有做到极致。
由于创作和拍摄的难度都很高，军旅剧注定不会是一个市场大类型。再加上如今政策环境紧缩，国际形势瞬息万变，拍军旅剧的不确定性也在增加。对于这类特殊题材，多位业内人士都建议，最好还是自上而下，等官方有宣传诉求之后再去做，而不是自己主动去牵头。制片人最好也出身于部队的宣传体系，否则很难平衡政策和市场。
至于国内什么时候能再出一部像《士兵突击》这样的好剧，还很难说。“现在我拍一部剧的投资，是十年前拍《杀虎口》时的四五十倍，但国产剧整体的创作精神内核，一直在大踏步退步。”徐纪周表示，资本层面的干预，监管层面的收紧，再加上舆论环境日益复杂，许多创作者都越来越保守，只愿选择一种最能让观众嗨的创作方式。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如今官方的宣传意愿越来越强烈，《战狼2》《红海行动》等军事题材电影的成功，也说明观众对这类题材是有市场需求的。对于真正有能力驾驭军事题材的影视公司来说，军旅剧这一题材确实存在机会。但对大部分缺少部队资源、较少涉足军事题材的公司来说，较高的投拍风险和操作门槛都足以说明，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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